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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她秦虞可真“該死”啊。◎

“少爺。”絡腮胡擦著滿頭大汗進來。

他一身肉, 滿臉的胡子,天越熱越容易出汗,哪怕到了晚上,只要來回動動, 渾身就跟水洗過一樣。

絡腮胡見秦虞果真坐在桌邊等他, 心道一聲:

我就知道。

他跟秦虞解釋, “有幾個小的打架的時候莽了些, 身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, 我剛給他們處理完。”

“您別看青木機靈會說,但論處理傷口這一塊, 還得是我跟老五比較細心。”

絡腮胡從進門起, 邊說邊來到秦虞面前。

秦虞翻開倒扣在桌面上的碗,給他倒了碗涼白開, “忙到現在,還沒喝水吧?”

絡腮胡一楞, 眼裏露出感激笑意,雙手接過碗,仰頭一飲而盡, 袖子擦了嘴, 這才說,“沒得空。”

從跟農戶借屋子起, 他便指揮人燒水洗澡清理傷口加包紮,如今忙下來,幾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都睡了, 他卻一口水都沒來得及喝, 就趕來給秦虞說蘇姑娘的事情。

他怕自己耽誤了, 秦虞會一直等下去。

絡腮胡感慨還是“少爺”心細啊, 那群小子就想不到關心他。

絡腮胡得到秦虞示意,坐在桌邊,雙手捧著碗這才說道:“這蘇姑娘其實姓沈。”

秦虞垂眸,手指摩挲瓷碗邊緣,神情沒有絲毫意外。

“她是京中禮部侍郎沈建瓴跟原配蘇氏的獨女,大名叫沈酥,小名是卿卿。五歲之前也是錦衣玉食堆砌長大,後來蘇氏因病去世,沈建瓴為圖前程娶了禮部尚書家的三女兒做續弦。”

沈建瓴當時年紀輕輕模樣不錯,前途無量,禮部尚書念他老實,甚至主動暗示的這門親事。

“後來呢?”秦虞直覺不妙,微微皺眉,擡眸問。

絡腮胡笑了下,只是笑意涼薄,“原配死了,要娶續弦,剩下的這個女兒自然成了累贅,後來現在的沈夫人還沒過門,沈建瓴為討好她,就把沈酥送回了祖籍老宅。”

“送回去的時候,沈酥還不到六歲,身邊就一個媽媽不離不棄的跟著照顧。”

“老宅是沈家老大的地盤,他跟沈建瓴不對付,前兩年念在親娘的臉面上,沒苛責沈酥。可老太太去世後,沈老大見京中對沈酥不管不問,便將她從小姐院子趕到了婆子們的住處。”

“沈酥也徹底從金枝玉葉的小姐,變成了一個生父還在但卻要寄人籬下的丫頭。”

秦虞的臉色都冷了下來,摩挲茶碗的指尖蜷縮收緊,輕喃道:“怪不得她怕餓……”

沈酥曾跟她說過,住的差些穿的差些她都可以,唯獨餓不得。

想來,寄人籬下又年幼無力的時候,被沈家人在飯食時苛待過。

她總以為沈酥是只修成精的狐貍,沒人能難為她,卻沒想到,沈酥年幼時是一路淋雨才長大。

父親明明還在,卻已經無人為她提供庇護的場所……

“沈建瓴是吧?”秦虞語氣輕輕,手搭在桌面上,食指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木質桌面,垂下的眼睫掩住眼底的神色。

絡腮胡知道秦虞話裏未盡的意思,又繼續道:“其實今年沈酥之所以進京,說起來還跟您這邊多少有點關系。”

秦虞看他,語氣疑惑,“跟我?”

絡腮胡,“李宣流這兩年病重,加上您已經長大,導致秦記的眾多管事們不再搭理他,他處理秦記上也越發的力不從心,於是他想了個法子,那就是借權勢的威嚴,給你給秦記施壓。”

“‘少爺’您猜猜,他看中了誰。”

秦虞眉頭壓得更深,“李宣流是秦家贅婿,但凡有些臉面的人,都不會把女兒嫁給他。”

但也有些不要臉又想要錢的人。

“他之前花了一大筆銀錢替皇上建行宮……”

秦虞擡眼,“皇上替他暗示過,暗示的人,就是在朝中口碑名聲都不錯的沈建瓴。”

“李宣流看重的應該是現在沈家的嫡小姐,但當家主母沈氏不願,這才想到另一個嫡小姐,也就是沈酥,對嗎?”

“對,”見秦虞猜的七七八八,絡腮胡點頭,“沈酥本來也不願意,但年前起,自幼照顧她的媽媽生病了,沈酥拿不出銀錢瞧病這才答應回京嫁人,但前提條件是,沈家幫那個媽媽治病。”

“可能怕沈酥耍滑或是跑了,沈氏提前將媽媽接回京,沈酥倒是晚了些時候,誰知就遇到了山匪劫路,砍死了沈氏派來接沈酥的車夫跟婆子,只剩她跟新買來的丫鬟雲芝。”

“兩人從山匪手裏逃出來就遇上了我們,後來的事情,您就都知道了。”

絡腮胡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也很震驚。

一是看著明艷富貴的沈酥,原來有這般淒慘的童年身世,能長到現在這般開朗愛笑的模樣,屬實不易。

絡腮胡跟沈酥說過幾次話,對她的印象很好,但沒想到她竟然活得這麽難。

二是李宣流要娶來給秦虞當“姨娘”的人,結果在進京的路上,被秦虞給睡了!

絡腮胡簡直震驚全家啊,越想越覺得秦虞回京後沈酥見到“他”,會是怎樣的場面。

就李宣流那副身子,估計是辦不了那事的,娶回來也就圖個拉攏。

到時候秦虞跟沈酥在他眼皮子底下……

嘖嘖嘖,絡腮胡不敢細想。

絡腮胡偷偷拿眼睛看秦虞臉色,企圖看出些什麽,可惜的是他家“少爺”少年老成,從來都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樣,心裏想的什麽從來不讓人知道。

秦虞倒是清楚絡腮胡在看什麽。

沈酥一個姑娘家,身世這般不容易,看著又乖順溫柔,唯獨長得嫵媚了些,顏色嬌好了些。

她跟沈酥的事情,任由誰聽了都會以為是她貪圖沈酥的美貌,在破廟雨夜的時候,或威脅或誘哄,或強硬或溫柔,用了百般手段要了沈酥。

跟她這個女扮男裝的少爺比起來,沈酥單純無害又被動,發生那樣的關系,一定是她的錯,沈酥是受害者。

所以臨近京城,沈酥怕名聲有損,又為了救有養育之恩的媽媽,這才不得不離開她回沈家。

包括她為何跟雲芝稱作姐妹,為何用母姓跟小名當做大名,一切都變得讓人容易理解。

就連絡腮胡聽完這事都開始同情憐惜起沈酥,說她不容易,絲毫不覺得她路上失了節是她的錯。

錯在她秦虞。

她秦虞可真“該死”啊。

但實際上呢——

破廟雨夜,給她下藥爬她床的人,正是眾人眼裏的小白兔。

她蹲在她床邊,一把扯掉偽裝的兔尾巴,搖身一變露出真面目,成了只嫵媚狐貍,搖晃著尾巴百般引-誘她!

秦虞薄唇抿緊,微微瞇起鳳眼。

她現在算是明白了沈酥為何要下藥睡她了。

一是圖有個庇護能直接進京。

二是她看中了她這張雌雄難辨的臉,以為她是個男的,依照沈酥那大膽的性子,估計就想著趁嫁給老頭之前,先放縱肆意一把。

所以她才用了化名,假裝跟雲芝是姐妹,甚至在進京之前偷偷跑掉了。

從一開始,她就打算跑了!

算起來秦虞才是受害者,先是女扮男裝的秘密被人發現,後是一路上陪吃□□買衣服買首飾,再到動了念頭想娶沈酥進門。

結果呢,人家睡完拍拍屁股,又變成小白兔一扭身,跑了。

而她這個損失眾多的人,卻成了個禍害姑娘的人。

尤其是禍害的還是她未來名義上的姨娘。

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事兒啊。

秦虞腦仁突突地疼,手肘抵著桌面,擡手捏了捏眉心。

絡腮胡見她身上氣息微冷,還小心翼翼地替沈酥說話,“蘇姑娘……啊不,沈姑娘也不容易,從小就身不由己,如今嫁給李宣流也是為了救自己的媽媽。”

而且這一路上跟了秦虞,估計也是為了進京。

多好多孝順多可憐的一個女子啊。

絡腮胡希望秦虞看在沈酥可憐的份上,進京之後,就別把這事說出去了,至於沈酥嫁到秦家後秦虞想如何,那就無所謂了。

反正那時羅媽媽的病估計都治好了,沈家也沒什麽東西能威脅她了,至於李宣流的腦袋綠不綠,綠成什麽樣,除了李宣流本人,根本沒人在乎。

秦虞沈默。

秦虞唯有沈默。

她總不能拍著桌子站起來,指著絡腮胡的鼻子說“我才是受害者”吧!

她被沈酥騙了。

還騙的特別慘。

秦虞氣沈酥,氣她為什麽不說實話。她都對沈酥這麽好了,沈酥為什麽不肯跟她說實話。

秦虞暗示過沈酥好些次,問她真實姓名叫什麽,會不會京城口音。

可她都糊弄了過去,裝得格外無辜。

秦虞也氣自己,色迷心竅,沈酥稍微哼唧兩聲,在她手上扭扭腰,她就舍不得也忘了再追問。

所以這事怪誰呢——

全怪李宣流!

還有沈建瓴!

秦虞冷著臉,頭回罵人,“李宣流可真該死啊!”

禍禍了她娘,禍禍了秦家,如今還想禍禍卿卿。

絡腮胡一楞,吶吶點頭,“昂。”

“這事只你我知道,莫要往外再說了。”秦虞皺眉。

雖然氣沈酥,但還想著替她遮掩一二,“底下那群人,回京後盡量不要讓他們見著卿卿。”

沈酥一個深閨中的姑娘家,不做生意很少會出去拋頭露面,想要見著也不容易。

絡腮胡毫不猶豫地點頭,“行。”

他可憐沈姑娘,知道她不容易,但保不準有人往外亂說,到時候對姑娘家的名聲不好。

不過絡腮胡倒是有個好主意,既能保住沈姑娘的名聲,又能壞了李宣流的拉攏計劃。

那便是想法子攪黃了這門親事,娶沈酥的人,從李宣流變成秦虞,這樣就完美了。

絡腮胡覺得自己這五大三粗的腦子可真好用。

他看秦虞,秦虞垂著眼,不知在盤算什麽。

絡腮胡知道他能想到的,秦虞肯定也能想到,所以就沒多嘴。

秦虞嘆息,“先回京再說吧。”

免得她回去太晚,卿卿在沈家受委屈。

作者有話說:

沈氏:她委屈?她還委屈?!(捂嘴哭)

鋪墊完了,明天見面。魚要替小點心撐腰!(吐泡泡淹死他們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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